六、对峙

    苏茉跪地，怀着万分诚意叩首谢恩，在周围人艳羡的唏嘘声里起身上前，稳稳地接过懿旨。

    转身时四下已然在高呼恭请琬卿郡主安。

    连一旁的苏禾也顾不得吃惊，赶忙跟着行礼，心里不由得回想自己刚才有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言语。

    苏茉无暇顾及她，一抬眼对上跨步进门的李建云。

    他的脸上可谓阴云密布。

    “都给朕滚出去！”

    众人仓惶退离偏殿，独留苏茉一人顶着李建云的怒火，从容站着。

    他的神情从未有过的阴郁难测，声音里充斥着被压抑的怒气。

    “苏茉儿，你还真是深藏不露，千方百计地为自己谋划，好一个琬卿郡主，在朕的眼皮底下肖想旁人。”

    苏茉立刻跪了下去，“陛下抬举奴婢了，太后慈悲，此举既维护了陛下，又保全了先帝的英名。”

    “先帝？”李建云嗤笑一声，“你从未对朕说过，先帝留了一道遗旨给你，就是为了今日摆脱奴籍，一跃成为人上人吧？”

    苏茉一时哑口，她沉默了半晌。

    “说话！”李建云一把捏住她的下巴，双目仿佛在喷火。

    “奴婢，奴婢无话可说……”她下巴吃痛，眉心楚楚皱着，一双清润的眼眸瞬间疼出了泪点。

    李建云气得不行，抓住她的肩膀将人提起来。

    “朕问了你几次想要什么，你都回答别无所求，怎么？拿朕当傻子，转头就跟太后求了这么大的恩赏，苏茉儿，你真是……其心当诛！”

    他刚下了早朝，身上的朝服还没换，头上的冠冕几乎压到她的发顶。

    苏茉艰难地动了动唇，轻轻开口道：“奴婢只对您别无所求。”

    “别无所求！”

    一旁的桌椅板凳应声倒地，珍品茶器片片碎裂，有瓷片溅到苏茉的脚踝处，见血生疼。

    李建云捏着她的脖子，咬牙道：“你对朕别无所求，那对你自己呢？琬卿郡主，将军夫人，桩桩件件都是为了你自己的锦绣前程！你何曾想过朕！”

    苏茉强忍住眼泪，不愿再激怒他。

    不料他已然听了旁人的枕边风，对她出言羞辱，“萧婕妤说得对，你从前对朕好，不过是为了换取更大的筹码挟恩图报，哪有什么真心？”

    这话刺心，苏茉很难不用力挣开他。

    “真心？陛下您真的真心在意过我吗？”

    需要她时，温言软语，说尽暧昧的话，其实心里从来只当她是个心高气傲的奴婢，只要一日不服软，便多一日磋磨。

    “您眼下这般愤怒又是演给谁看？”

    李建云的脸明显更暗了。

    这些年的隐忍蛰伏让他的脸上早就挂上了一层面具，什么真心，什么假意，对他来说都不重要，他只想早日登上那个位置。

    女人对他来说只分有用和没用。

    曾经最难相处的时候，苏茉觉得自己也许不适合待在李建云身边。

    可那时他只是埋头坐在柱子后面，等她找到时，那双阴郁的眸子里盛着无尽的悲楚和依恋。

    他拉着她的手，不说话，却令她再也找不到理由离开。

    对男人心软真是女人最大的弱点。

    苏茉想起往事不由得笑了起来，她望向李建云幽暗的眸子，轻轻唤了声皇兄。

    男人额上青筋狠狠一跳。

    “苏茉儿！”

    “你信不信朕今日就要了你，让你嫁不成霍长宁。”

    霍瑾，字长宁，是连先帝都称赞的将门英才。

    “皇帝莫要犯糊涂。”一声中气十足的女重音自他们身后传来。

    有人请来了太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