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啊书屋 - 经典小说 - 現在,只想愛你在线阅读 - 趙曉芸2

趙曉芸2

    

趙曉芸2



    黑暗中,他胸膛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被子傳來,穩定而有力,將她冰冷的身體慢慢烘暖。她能聽到他沉穩的心跳,一下,又一下,像是在為她混亂的世界譜寫唯一的節奏。這是她第一次,在他身上感受到溫柔,一種不再帶有侵略性和侮辱性的、純粹的溫暖。

    她的身體不自覺地向那片熱源貼得更近,彷彿尋找著許久未見的港灣。淚水已經止住,只留下晶瑩的痕跡在臉頰上。她將臉埋在他的頸窩,輕輕吸了一口氣,那裡不再是汗水與情慾的濃烈氣息,而是一種乾淨的、帶著淡淡煙味的男性氣味,讓她感到莫名的心安。

    賀景陽感覺到她的依賴,身體瞬間有些僵硬。他從未與任何人如此親密地相擁而眠,更不用說是這個他一直在蹂躪的女人。他想推開她,恢復那副冷酷的姿態,但懷中那份脆弱的重量,卻讓他怎麼也使不出力氣。

    他沉默了許久,最終還是抬起手,輕輕放在她的頭髮上,有些笨拙地拍了拍。沒有任何情欲,也沒有任何目的,僅僅是一個出於本能的安撫。在這座與世隔絕的地獄裡,他們是彼此唯一的溫度。

    懷中女人均勻的呼吸聲,像羽毛一樣輕輕撓著他的耳膜。賀景陽睜著眼,在純粹的黑暗中,腦海卻不受控制地翻湧起混亂的畫面。他想起那場婚禮,想起沈以安看著沈書暖時那種全世界的擁有,那眼神像一把燒紅的烙鐵,狠狠地燙在他的心上。

    那種失控的憤怒與嫉妒,像野火一樣瞬間吞噬了他的理智。他不記得自己是如何沖出會場,只記得眼前晃動的全是沈書暖那張帶著幸福微笑的臉。然後,他看到了她——趙曉芸,那個同樣被沈以安拋棄的女人,那個眼神裡帶著濃濃不甘與怨毒的女人。

    他像一頭失去方向的野獸,將所有的怨恨與瘋狂都傾瀉在了她身上。那不是性,而是最原始的暴力與報復,他要用最殘酷的方式,在另一個被拋棄的靈魂上,印下屬於他的痕跡。他想玷污一切與沈以安相關的東西。

    一股陌生的愧疚感悄然而生,讓他抱著她的手臂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。他不是在安慰她,更像是在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,藉由懷中這個溫熱的身體,來確認自己不是那麼的罪惡與孤獨。他第一次,憎恨起自己的失控與懦弱。

    這份突如其來的愧疚感,很快就被另一個更加扭曲的念頭所取代。他想起那晚在極致的沖撞與狂怒中,他頂開了某層阻礙時那瞬間的錯愕,隨之而來的,是近乎瘋狂的狂喜。沈以安竟然沒碰過她。

    那個自詡高尚、溫柔體貼的沈以安,身邊跟著這麼一個美麗的女人,卻從未真正佔有過她。這個發現,像一道驚雷劈開了賀景陰暗的世界,讓他找到了一個可笑的、足以自我安慰的勝利點。

    「原來如此…」

    他在黑暗中低聲呢喃,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殘酷的笑意。他不是強暴了一個被玩膩的舊玩具,而是搶走了一件連沈以安都沒資格開封的珍寶。他,賀景陽,成了第一個。

    這份扭曲的喜悅,瞬間沖淡了所有的罪惡感。他低下頭,看著懷中熟睡的女人,眼神變得複雜而熾熱。她不再僅僅是一個報復的工具,更是他戰勝沈以安的戰利品,是他獨一無二的、被親手玷污的天使。

    他緊緊地抱住她,力道大得幾乎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裡。他奪走了她的第一次,也等於是在沈以安那完美無瑕的紀錄上,留下了一道永遠無法抹去的、由他親手劃下的恥辱印記。

    想到自己是戰利品,他心中的喜悅只持續了短暫的片刻,隨即被現實的冰冷所取代。他掙了掁被金屬手銬鎖住的手腕,發出輕微的碰撞聲,在死寂的地下室裡顯得格外刺耳。這冰冷的觸感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,他現在是誰的階下囚。

    他其實逃得掉。那天趙曉芸帶他來這裡時,他看清了路線,也觀察到看守的破綻。以他的體能和狡猾,隨時都能找到機會掙脫這束縛,逃出這座地獄。可是,他沒有。

    他不想逃。

    賀景陽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抹自嘲的冷笑。逃出去又能怎麼樣?回到那個沒有沈書暖的世界,繼續當一個被拋棄的失敗者嗎?至少在這裡,還有一個女人為他瘋狂,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佔有他。

    他喜歡看她為他而變態的樣子,喜歡看她掌控自己時那種病態的滿足感。這讓他覺得自己至少還是有價值的,還是能被人用極端的方式愛著,或恨著。待在這裡,待在她身邊,感受著她那份同樣來自被拋棄的痛苦,彷彿讓他自己的痛苦也變得不再那麼難以忍受。他選擇留下,選擇沉淪在這兩個被遺棄者共同構築的瘋狂裡。

    她清醒後,身體的僵硬與酸痛讓她皺起了眉頭。她默默地從他身上起來,赤裸的身體在昏暗中顯得格外蒼白。她沒有看他,逕自走到一旁的椅子旁,從衣服口袋裡摸出那把冰冷的黃銅鑰匙。

    「給你。」

    她走回來,將鑰匙隨意地丟在他赤裸的胸膛上,發出「噹」的一聲清脆響聲,像是在丟棄一件無關緊要的垃圾。她的眼神沒有一絲波動,平靜得令人心慌。

    「不想待著就走。」

    她轉身穿上衣服,動作俐落,沒有絲毫留戀。她拉開地下室沉重的大門,外面微弱的光線透了進來,勾勒出她冷漠的背影。她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,任由大門在他面前緩緩關上,最後只剩下門鎖落下的沉重聲響。

    整個空間再次陷入了徹底的黑暗與死寂。賀景陽躺著,沒有動,那把冰冷的鑰匙就壓在他的心口上。他感受著那份金屬的寒意,嘴角卻慢慢地、慢慢地向上揚起,露出一抹無人得見的、詭異的笑容。她以為她在給他選擇,卻不知道,她這份冷酷的放逐,才是最能將他牢牢鎖住的枷鎖。

    清晨,她坐在莊園花園的涼亭裡,指尖輕輕劃過溫熱的茶杯邊緣。一名穿著制服的僕人靜靜地走到她身後,微微躬身,用平穩無波的聲音匯報著。賀景陽先生一夜未離,他使用過地下室的浴室,甚至利用那裡簡陋的單車進行了晨間運動,精神狀態看起來……十分良好。

    趙曉芸端著茶杯的手頓住了,她緩緩抬起眼,眼中是掩飾不住的驚訝。她以為他會像隻困獸一樣暴怒,會想盡辦法逃脫,或是絕望地崩潰。她預設了無數種他的反應,卻從未想過這一種。

    他沒走?他居然還在那裡健身?彷彿那不是一座監禁他的地牢,而是一間專屬的私人健身房。這份超乎預期的鎮定,讓她精心策劃的、用以打擊他自尊心的計畫,像是打在了棉花上,無力又可笑。

    一種新的、更加複雜的情緒在她心中萌生。這個男人的堅韌與頑固,遠遠超出了她的想像。他不是被囚禁,而是……主動選擇留下來陪伴她?這個念頭讓她感到一陣心悸,既有被看穿的惱怒,又有病態的欣喜。她站起身,決定親手去揭開這個謎底。

    她走下通往地下室的階梯,高跟鞋敲擊著水泥地面的聲音在空曠的空間裡迴響。推開門,她看到他剛洗完澡,赤裸著上身,正用毛巾擦拭著濕髮,水珠順著他結實的腹肌滑落,看起來非但沒有狼狽,反而多了幾分居家般的慵懶。

    她停在門口,雙臂環胸,冷冷地看著他,將心中的疑惑直接拋了出來。

    「為什麼不走?」

    賀景陽擦頭髮的動作沒停,他從鏡子裡看了她一眼,眼神裡帶著一絲玩味。他慢慢放下毛巾,轉過身來,赤裸的胸膛因為剛運動過還帶著熱氣,就那樣坦然地迎向她質疑的目光。

    「走了,要去哪?」

    他向前走了兩步,逼近她,身上帶著沐浴露的清香和屬於他男性的荷爾蒙氣息,目光灼灼地鎖定她的雙眼,彷彿在審問一個不該問出這種問題的傻孩子。

    「外面的世界沒有你,有你這個瘋子在等著我,為什麼要走?」

    她被他那句「有你這個瘋子在等著我」給激怒了,彷彿自己的精心佈局在他眼中只是一場兒戲。她氣得發笑,胸口微微起伏,上前一步,抬起頭毫不退縮地對上他那雙戲謔的眼睛。

    「你才瘋了!」

    她的聲音因憤怒而有些尖銳,但卻掩蓋不住話語裡的一絲顫抖。她無法理解,為什麼他會對一個囚禁他的人說出這樣的話。這顛覆了她所有的認知,讓她感到一種失控的恐慌。

    「你被關在這裡,像條狗一樣,居然還說得這麼輕鬆?賀景陽,你是不是被折磨得神經都不正常了?」

    她伸出手,想推開他,指尖卻在觸碰到他溫熱胸膛的瞬間停住了。那強而有力的心跳聲,透過皮膚傳來,讓她本就混亂的心跳更加失序。她覺得自己才是那個瘋了的人,居然會對一個本該恨之入骨的男人,產生這樣心悸的感覺。

    聽到她帶著顫抖的指控,賀景陽臉上的笑容更深了,那笑意卻未達眼底,反而像一層冰冷的薄霜。他猛地向前一步,在她還來不及反應時,雙手便撐在她身側的牆壁上,將她牢牢地禁錮在自己與冰冷的牆面之間。

    「你喜歡我。」

    他的聲音低沉而篤定,像是在陳述一個不容辯駁的事實,而不是在詢問。他低下頭,臉龐幾乎要貼上她的,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臉頰上,帶著濕熱的氣息和侵略性。

    「你喜歡我喜歡到,不惜用這種方式把我關在你身邊。你不是想折磨我,你是怕我跑掉,怕我再也回不來,對不對?」

    他伸出一隻手,溫熱的指尖輕輕劃過她因憤怒而漲紅的臉頰,動作帶著一絲殘忍的溫柔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體的僵硬,以及那無法掩蓋的、劇烈的心跳聲。他的笑意終於染上了真實的嘲諷,看著她蒼白又倔強的表情,享受著將她偽裝一層層剝開的快感。

    他灼熱的視線和直白的剖白,像燒紅的烙鐵燙在趙曉芸的心上,她被那份洞悉一切的氣勢壓得喘不過氣。臉上的驚慌再也無法掩飾,她猛地後退了幾步,直到後背撞上另一側的牆壁才停住,像是被逼入絕境的困獸。

    她的眼神躲閃著,不敢再看他那雙彷彿能吞噬一切的眼睛。她狼狽地轉身,像是要逃離什麼會將她徹底撕碎的怪物。她提著裙擺,跌跌撞撞地朝著樓梯的方向跑去,高跟鞋踩在地上發出凌亂而急促的聲響,在空曠的地下室裡顯得格外刺耳。

    賀景陽沒有追,他只是好整以暇地靠在牆邊,雙臂環胸,看著她倉皇逃竄的背影。他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,眼中閃爍著勝利者的光芒,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的轉角。

    她逃得越快,就證明他說得越對。這個瘋女人,終於開始害怕自己最真實的內心了。而那把被他丟在床上的鑰匙,此刻看來,更像是一份他送給她的、無法拒絕的邀請函。